奚菊整个人都愣住了, 眼睛睁大，双手搭在餐桌边沿，半握成拳头，有些发颤。

  脸上的神色有震惊, 有难堪也有怒气。

  不由得, 不甘心地问出口：“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  声音生硬又带颤。

  褚城挪嘴皮子，下巴懒懒散散地昂起, 没出声。

  他并没因为自己是褚柯的儿子，有炫耀的意思。刚才是奚菊句句咄咄bī人, 嘲讽人之极。

  所以，他才笑着回了一句。

  现在看奚菊气焰收起了些, 褚城便懒得多说什么了。

  楚峻山坐在桌子那边, 毕竟商场混战厮杀, 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。

  这点乌龙事件, 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。

  “啪嗒”他把手中的筷子轻放在桌子上，轻咳一声, 抬眼正视褚城，神色严肃。

  “我今天还和你爸聊起你。你爸说你在公司上班。所以，你到底是在哪里上班？”问话语气没了先前的凌厉，平淡了许多, 像是平常人之间的谈话。

  这突然的态度转变, 不是因为楚峻山有接受褚城的意思, 是他念在褚柯的面子, 对褚城少了家世的偏见, 多了几 分待商界合作伙伴儿子应该有的礼节。

  这些，褚城都知道。

  褚城轻笑一声，回楚峻山：“我不会说谎。”

  意思是，他就是跳街舞的。

  另一层意思是，他爸说的是假话。可是他话里没提褚柯，算是他给他爹留面子了。

  简单几句话下来，楚峻山下定论：“你和你爸有矛盾。”

  褚城黑眸微横，慵倦地合上眼，又掀起眼皮。没答话。

  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，他也懂。

  尚且不谈楚峻山是她女朋友的父亲，拿到商城，楚峻山仅仅是和他爹谈合作的商人。

  商人脸上带笑，心里全是唯利是图，jīng湛刻薄，目光锐利。

  褚城在他爹身上看得一清二楚。

  楚峻山这人，他看两眼，也便瞧出了德行，和他爹不相上下。

  所以，好歹他不能戳他爹的短。没回楚峻山这话。

  “所以，你以后怎么打算，就一直跳街舞？”楚峻山拾起茶杯，揭开茶杯盖子，热气蒸腾而出。眼神递过来，又问褚城。

  果然和他爹一样，一样地瞧不起他跳街舞。

  褚城默了几秒，侧头看楚黎珥，低声问：“你希望我跳街舞吗？”

  楚峻山和褚城两人之间，语言是刀光剑影，楚黎珥在一旁听着，不敢chā话。

  褚城问她话的时候，她回了回神，柔柔的声音答：“只要你喜欢，你做什么，我都支持。”

  就这一句话。

  褚城心间的弦被拨动。

  万千世界，利益熏心，只要你一句话，我什么都愿意。

  只为你。

  褚城暗自发誓，后反手紧握住楚黎珥的手。

  楚黎珥害羞地挣扎几下，褚城加大力量，楚黎珥低着头，抿笑着不再挣扎了，任由微凉的手在他的手心，被温暖包裹。

  “我挺想一直跳街舞的。”褚城目光从楚黎珥身上移开，昂起头回楚峻山。

  楚峻山低哼一声，抿了一口茶，放下茶杯，半晌没说话。

  楚黎珥握紧褚城的手，他爸这种样子，有点让人害怕。

  “你爸的公司，你一点兴趣都没有？”楚峻山终于开口。

  褚城眯眼：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你还有一个弟弟？”

  “是，他叫褚煜珩。”

  “所以，以后你爸的公司要交给你弟弟接管？”

  “”褚城没立即回，算默声回答。

  “你俩交往多久了？”楚峻山突然转了话锋。

  褚城和楚黎珥相视而望，楚黎珥先开口回：“一天。”

  楚峻山眼睛顿了顿，沉声道：“你们不合适。”

  楚黎珥：“!!!？？？”

  没任何原因，突如其然地，她和褚 城的关系被她爸否决了。

  作为小混混，褚城得不到他爸的同意。

  作为褚柯的儿子，褚城照旧得不到他爸的赏识。

  她弄不懂他爸。

  楚黎珥委屈又生气地红了眼眶，生气到哑了嗓音，朝他爸喊：“爸，你太过分了，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够接受褚城。这样不行，那样也不行。褚城到底哪里不好了？”

  楚峻山沉了一口气，侧头直接对褚城说：“我们楚家没男孩子，我就楚黎珥这一宝贝女儿。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管下楚家家业的女婿，而不是只会跳街舞的人。”

  楚峻山的话不算难听，褚城听着，脑袋嗡嗡响。

  直到第二天醒来，褚城倒在沙发上，楚峻山那段话还在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。

  恍恍惚惚，褚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。

  他只记得，他离开楚家的时候，楚黎珥把他送到门口，小姑娘眼睛红红的，主动抱住他，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，嘴里迷迷哝哝地嘟囔，带了鼻音：“褚城，我不管我爸怎么想，我喜欢你。我真的喜欢你。”

  说完，小姑娘昂起小脸，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。

  他也低头在楚黎珥的额头啄了一下。

  之后，楚黎珥一直站在门口，看他走远。

  至于后面的事情，褚城脑袋一锅浆糊，脑袋还眩晕得厉害。

  此刻，他踉踉跄跄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，环看周围，沙发上，茶几上，地面上，啤酒罐子到处都是，歪歪斜斜地摆放，一片狼藉。

  低头再一看，甚至手上还拿着一个空酒瓶子。

  闻闻身上，酒味熏天。

  “呵～”褚城轻笑一声，在笑自己。

  “滴滴答答～”空荡的地下里，还有时钟转动的声音。

  这时候想起来侧头去看时间，黝黑的眼眸抬起，时钟挂在对面素白的墙壁上，时钟指在5和6的中间。

  下午5点半了。

  “呃～”一声低吼，褚城才发现自己昨晚醉酒，今天烂睡了一天。脑袋也一下眩晕疼得厉害。

  从来没有这样过，和自己的兄弟们喝酒，褚城都没有烂醉到这种程度过。

  至于自己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，全记不得了。但看地上一堆的酒瓶子，“战绩”赫赫。

  “呼”褚城挠着头发，身子往沙发上躺去。

  慢慢合上眼。

  等着脑袋的那阵眩晕过去。

  “我们楚家没男孩子，我就楚黎珥这一宝贝女儿。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管下楚家家业的女婿，而不是指只会跳街舞的人。”

  晕眩没过去，楚峻山那段话又闯了进来，在脑际打转。片刻不让人安宁。

  烦。

  很烦。

  我cào，这他妈说的都是pì话。

  褚城突然睁开眼睛，有力的长腿抬起，往茶几踢去。

  “哐当”一声，木质的茶几当即被踢翻在地。还敲着地上的酒瓶子“霹雳哐当”地响。

  褚城又起身，朝着自己的床边去，走了两步又回来，拾起沙发上一个剩了半瓶酒的酒瓶子，昂头喝了一口后，拧着酒瓶子，继续往床边去。

  “哐当”“哐当”接连不断地声音，褚城拿着酒瓶子正敲他街舞大赛得奖的奖杯和奖牌。奖杯奖牌全部摔在地上。伴随着洒落在地上的，是褚城拍下的一张张曾经受伤的照片。

  最后“哐当”一声，是褚城扔酒瓶子的声音。

  酒瓶子落在地上，碎得七零八碎。

  其中一个奖杯滚到他的脚下，褚城眼睛烈红如火焰，一脚踹去，将其一脚踹到床底下，消失在他的眼前。

  “呼呼”沉重的声音。

  带着伤，带着痛。

  在这空寂的房间里，他孤独一人，独承其重。

  “褚城？褚城？”

  万籁俱寂，楚黎珥的声音出来了。

  褚城摸了一把眼睛微渗出眼泪。

  大老爷们儿，自己一个人瞎几把红眼眶，已经够丢人了。

  他哪能让他家姑娘瞅见他红眼的样子。

  “褚城，你在吗？开门啊。”楚黎珥着急的声音再传来。

  褚城呼了几口气，沉淀了些心情，才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。

  “哐当”铁卷门拉开。

  映入楚黎珥眼帘的是，褚城扯着笑的脸。可是那深眸，明明黯淡无光，yīn沉颓然。

  鼻息间，传来的是刺鼻的酒味。

  本来，楚黎珥想问褚城为什么一整天不接她的电话。在看到褚城这一刻，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处，说不出来。

  “妞儿，你怎么来了？”是褚城先开 口说话问道。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。

  “褚城？”楚黎珥凝视着褚城那张憔悴的脸，不知不觉也哑了嗓子。

  说话完，楚黎珥拨开褚城，往地下室走去，每走进去一步，酒味更浓。

  “哐当”脚下还踢到了酒瓶子， 差点摔倒。还好褚城上前一步，一只大手紧紧扶住楚黎珥的胳膊，把人往上拖起，才没摔下去。

  站直身子后，楚黎珥难以置信地看地上满地的酒瓶子，“你喝酒了？”

  褚城没答话。默默弯腰，把酒瓶子捡起，扔垃圾桶去。

  楚黎珥移开步子，再往褚城的床边看去。

  床上被子还算叠得整洁，可是床脚下，照片满地，最让楚黎珥惊讶和痛心的是，褚城参加比赛的奖杯也被摔落在了地上。

  这一看就是褚城自己一个人生气发火了，摔的。

  楚黎珥眉头拧紧，侧头看褚城。褚城还在忙着捡地上凌乱摆放的酒瓶子。

  她什么都没说，重重咬着chún走到床脚蹲下身子。人跪在地上，静静捡起褚城的奖杯，还用自己白色的裙摆将其擦干净。

  擦干净一块放床上，手上刚拾起另一块奖牌的时候，“哒哒”急促的脚步声，褚城走了过来，一把将楚黎珥的手上的奖杯抢过，将其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
  楚黎珥心一惊，身子颤抖，抬眸去看褚城。眼里是疑惑，也有生气。秀气的眉头拧成倒“八”字。

  “都是没用的东西，不要捡了。”褚城厉着眉眼说话。说完话弯腰，大手在地上一扫，不论抓住的是照片，还是奖杯，统统当垃圾扔垃圾桶里。

  楚黎珥凝视着褚城看了好久好久。

  终于，她忍不住了，喊道：“褚城，你干嘛这样？发什么神经？”

  这一刻，小小的声音，却是后劲儿十足。

  骂完，人从地上起来，走到垃圾桶旁边，伸手翻找褚城垃圾桶里的奖牌。

  褚城也上前，把人拉起来。

  “我说了，这些我都不要了。”一声低吼。

  第一次，楚黎珥见褚城冲她低吼，声音不大，是故意压抑着。但是里面愤 怒的情绪怎么想隐藏都藏不住。

  楚黎珥身子一颤，有些怕褚城。双腿发软，眼眶变红，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。

  “你干嘛对我发火。”反应过来后，她抽着鼻子，手捶褚城的肩膀。

  褚城慌了，彻底慌了。

  他不是故意的，他真的不是故意的。

  他只是只是心绪乱得很。不知不觉发火了。
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他把楚黎珥揽进怀里。

  轻柔她的头发。说话低缓了许多，是温柔的语调。

  楚黎珥躲在褚城的的xiōng膛。鼻子皱起，哭了好一会儿，才扬起头，眼角的眼泪都没干，抽抽涕涕地问：“你为什么把辛苦得来的奖杯扔掉？”

  褚城顿声，黑漆漆地眼睛盯着楚黎珥，半晌才回：“我不想跳街舞了。”

  楚黎珥眼睛睁大，眼眸里好蒙着一层水雾。

  “为什么？”颤颤抖抖的声音问，“因为我爸说的话吗？”

  褚城扯嘴皮子一笑，道：“怎么可能？”说完，却是眼眸一沉。

  就知道是这样。

  楚黎珥把褚城一推，弯腰随便拾起地上的一张照片，拿到褚城眼前：“褚城，你看看，你以前为了街舞受过多少伤。最后你都笑着坚持过来。从小到大，陪伴着你长大的是街舞，你不要放弃好不好？”

  楚黎珥越说越着急，眼泪又涌了出来。

  “我不管我爸怎么看待你跳街舞。我喜欢你，我喜欢跳街舞的那个褚城。不管你跳街舞有没有钱，褚城，我都跟你。我不要大房子，我可以跟着你住这里。我不娇气，为了你，我什么。”

  ——都可以，三个字被褚城落下的吻，全吞入腹中。

  这个吻很重，很深，很炽热。

  褚城舔她chún，咬她的chún，舌头在楚黎珥小巧的口中，一下比一下重。

  楚黎珥被褚城吻得迷失了方向，最 后，一阵天璇地转。

  她被他横空抱起，压在了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