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术造诣极高的季青临频频出现在公众面前，这个谈吐有理，温润尔雅的少年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，然而树大招风，不久后就有人质疑季青临的艺术能力，并且说他的画只是三脚猫的功夫，根本没必要吹那么高。

  第一个声音出现，就有了第二个，第三个……

  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是季青临的炒作，加上他家室优异，更让人认为都是假象，甚至有人空口白牙说他的画都是找的枪手。

  网上的言论一天比一天过分，就算父母拼命删除话题，也难挡愈来愈凶险的谬论，后来为了证明自己，季青临上了一档名叫《超级大脑》的节目，利用三秒短时间记忆，闭眼临摹所看到的景物。可是因为他神不佳，发挥失常，得到一个非常惨淡的结果，这个结果彻底把这个少年推到风口浪尖。

  春树沉着脸往下翻着，po主截了当时的评论，鼠标下滑，上面几乎都是对他的辱骂和嘲讽，那些文字像是尖锐的刀刃，一下又一下割着春树的内心。

  这无疑是全民展开的网络暴力。

  春树身为一个貌美的女主播，自然也经历过这些，黑粉会嘲她被包养，做过整容，卖/肉上位等等，可那些言论远不如现在所看到的。

  春树深吸口气继续看，瞥到季氏父母车祸去世时，她沉默了。

  上面写：网络暴力让季青临性情大变，成魔寡言，即使过了几年，学校的同学依旧会拿此事当做笑柄讽刺欺负季青临，于是一天夜里，少年吞噬了大瓶安眠药，就在在父母驱车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时，于疾驰而来的货车相撞……

  在这场灾难中，活下来的只有最不想活下去的季青临。

  在那之后，季青临再也没出现在公众的面前，代替季氏的是留学归来，英俊温润又狠厉冷漠的季渊然。

  他控制风评，抹杀一切有关季青临的事，包括当时的节目都删除的一干二净，慢慢的，所有人都不记得当时有个被网络伤害过的少年。

  春树合上网页，心里莫名压抑。

  她就说心肝儿一开始怎么那么话少，时不时结巴，时不时哭，她原本以为那是生理上的缺陷，没想到是心理上的病因。

  在经历了那些暴力后，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勇气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？

  明知道她是风头正盛的女主播，明知道告白会给他带来什么，却还是在五百万观众面前说出那句“我喜欢你”。

  季青临是胆小鬼，动不动哭哭啼啼；

  季青临又是个英雄，即便畏惧，却也没有逃避；

  她心里突然涌出了莫名情愫，说不清道不明，只是……想见他。

  从未有过的想，她很想抱抱她的天使，很想在他耳边说一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。

  恍惚时，季青临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
  她半天才回过神，刚按下接听键，对方却已挂断。

  春树怔了下，按了回拨，这次提示关机。

  望着那黑掉的屏幕，她皱皱眉，想也没想拿上包往外走，结果刚开门就撞上了出来的春生。

  “姐，我有话和你说。”

  “等我回来说。”撂下这句话后，春树风急火燎向外赶。

  春生拧起眉头，看着春树背影，喃喃道：“关于季青临的……”

  最终耸耸肩，无奈回屋。

  *

  季家。

  在得知陈年旧账翻出来后，季渊然当下从会议上赶了回来。

  他松松领结，看向保姆：“青临呢？”

  保姆一脸担心：“少爷一直在屋里，怎么喊都不出来，午饭都没吃……”

  季渊然抿着唇，大步上楼，曲起手指扣响房门，“青临，把门打开。”

  里面没有动静。

  很安静。

  季青临整个人都藏在狭小的衣柜里，这逼仄的空间像是笼子，把他紧紧禁锢。

  手机屏幕上的光照亮了半个空间，细碎的光影倒映在他眸中，星星点点，却也阴冷淡漠。

  他没有生气，手指麻木的滑动着屏幕。

  【这件事我也关注过，什么天才，不就是花钱买来的呗~】

  【所以有钱就是好，还自杀，真是孬种。】

  【是啊，自己死就自己死去，还害死了父母，活着还有啥意思。】

  【哈哈哈哈，小心天行律师函通告。】

  【我不同意仙儿姐和这种人在一起！！！他还有心理疾病，万一不开心寻死，带上我们家仙儿怎么办。】

  【之前换觉得这对甜，现在想想恶心死了，自己自杀还带上父母，万一哪天自杀又带上我仙儿。】

  【原来是假画天才。】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垃圾。

  孬种。

  狗屎的天才。

  快点去死。

  这些文字突然在眼前化开，变成了扎眼的红，猩红将他淹没，身体骤然传来疼痛，然而这种疼远比不上内心的疼。

  季青临呼吸急促，忍不住就开始害怕。

  春树……

  春树会不会也是这样看他的？

  如果不是他任性，父母就不会死；如果不是因为他……

  “青临，你先给小叔出来好吗？”

  听不见。

  季青临拉紧了衣柜的门，遮住双眸的长睫来回颤动。

  季渊然叹了口气，拧拧眉，准备给春树打电话。

  “季先生，门外来了个叫夏春树的小姐，说要找我们青临少爷。”

  季渊然怔了下，“让她进来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没一会儿，春树匆匆忙忙跑进大厅。

  她赶得及，脸上带着潮红，细汗沾湿碎发，春树左右环视，最后看到了季渊然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，直接小跑过去。

  “季总，青临在吗？”

  看着女孩儿着急慌乱的神色和明显凌乱的呼吸，季渊然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。

  “在。”

  “太好了。”春树松了口气，“我能去看看他吗？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季渊然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，“二楼最里面，希望你能和他好好谈谈。”

  季渊然抿了下唇，最终说：“我哥嫂去世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，从那后他就患上了社交障碍，认识你后有所缓解，学校生活也让他变得和正常人一样，可是……”
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春树打断他，“我会好好劝他的。”

  说完，接过钥匙，匆匆上楼。

  到了门口，春树深吸几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，又拨弄了两下微乱的头发，这才小心翼翼把门打开，在看到里面情形时，春树神色骤然沉了下。

  他的房间是最小的，朝阴，厚重的窗帘遮挡的密不透风，像是盒子，狭小的只能装下季青临一个人。

  放眼望去，屋子凌乱散着画纸，有些是随手的涂鸦，色混沌，压抑，没有一丝光在里面，还有的是动物肖像，它们无一例外都有身体上的残